莉齊跟著彼得來到了康納斯博士的家。

門鈴被按響, 門應聲開了。

剛看到他們的時候康納斯表現得並不歡迎——但當彼得說出父親的名字時, 這位博士的臉色有了震動。

他顯然識別出了面前這個清秀少年的身份。

他們被他請進家裏, 彼得和博士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來了。

莉齊信守承諾, 把自己裝成一個無關緊要的小掛件，百無聊賴地聽他們討論起什麽“衰變率算法”。

她掛在椅子外的兩條腿來回晃蕩, 手也沒閑著，拆開一根草莓棒棒糖塞進嘴裏, 看似無所事事的眼睛鎖定了康納斯。

他看上去依然是溫和無害的, 只是在跟彼得談起他的父親的時候，他的火焰明顯動蕩了一陣，情緒遠比表現在臉上的激烈。

莉齊嘬了一口棒棒糖，不著痕跡地皺起了眉。

他們已經討論起跨物種遺傳學的可能性了。彼得在草稿紙上飛快地寫下一串公式遞到康納斯博士眼前，他端詳一陣, 神色慢慢變得莫測。

“絕世之才啊。”

彼得害羞地笑, 莉齊毫不意外。彼得絕對是頭腦聰明的一類, 即使成天忙著拯救世界，也沒見他成績下降一點。

他們定好了下次見面的時間, 準備在下一次測試裏使用這個全新的方程式, 興許能得到一個成功的試驗品。

莉齊和彼得跟康納斯道了聲別，打開門的時候卻迎面撞上了一個人。

棕色皮膚的男人, 略顯矮小，眼神不太和善。

彼得幾乎是立馬脫口而出“抱歉”，那男人無動於衷，徑直擦過他們的肩膀, 進到康納斯博士的屋裏去了。

大門一關，莉齊立馬拖著彼得往前走，小皮鞋噔噔噔踩得飛快，簡直像是逃難。

他們走出好長一段路，莉齊才停下來，嚴肅地警示他。

“你不能跟他去做那個實驗，彼得！他是個危險人物！”

彼得撓了撓腦袋，有點疲憊地說：“恕我無禮，我實在沒看出來。”

莉齊豎起一根手指，幾乎要把那根手指戳到他挺直的鼻梁上去：“嘿，聽著，我本來不太確定，現在我有九成九的把握！”

“你看到那個剛才撞到你的人了？他的心靈火焰可太糟糕了，狀態也很不穩定。”

莉齊又伸出一根手指，兩根並攏，“我是說，他們兩個是一夥的，你能理解嗎？”

“你的邏輯不對，莉齊。”彼得按揉了揉太陽穴，“我很早就想說了，你不能僅憑那撮小火苗看人，何況你還沒從康納斯博士的心靈裏看出點什麽名堂。”

“所以何必這麽武斷？再說，即使剛才那個男人是絕對的壞人，你又怎麽能僅憑這一點就肯定康納斯博士和他狼狽為奸？”

莉齊張了張嘴巴，固執把她的聲音粘住了，聽起來像一個大甕裏傳來的一樣。

“我的能力不會出錯的。”

彼得的聲音有點冷酷：“是嗎？也許就是在今天它讓你跌了跟頭。”

他頓了頓，看到了莉齊有點難受的表情，臉上的神色無可奈何般地柔軟了下來。

“康納斯博士是我父親曾經的朋友和工作搭檔，他現在在幹的是造福大家的好事，如果人類真的能接受外來物種的基因治療身體，我們將會迎來他說的那個——A world without weakness(沒有弱點的世界)。”

“我看到的只是他想治愈自己。”莉齊從嗓子眼裏摳出字句，“何況，沒有弱點的世界聽起來太可怕了。”

當一切物種都趨向於完美，世界將變成什麽樣子？

……

莉齊回家的時候都顯得蔫兒噠噠的。

她跟一棵脫水植物一樣縮在沙發裏不動了。她還在為跟彼得剛才的分歧感到難過——盡管彼得說那不是爭吵，甚至剛才還把她一路護送回了覆仇者大廈。

莉齊覺得興許彼得是對的，康納斯博士的確沒什麽離奇，她可能對自己的能力太過自信了也說不準——不管怎麽樣，彼得是她最好的朋友，她不想失去他。

他是個有獨立思考能力的男孩子了，她要學會尊重他的選擇。

可想是這麽想，到底還是有點提不起精神。

“寶貝兒，我不喜歡你愁眉苦臉的。發生什麽事了？”

沙發的另一側凹陷下去，托尼·斯塔克坐到她身邊，非常順手地就把她攬到懷裏。

他今天穿著他那件灰色的棉質T恤，頭發軟趴趴地垂下來，看上去平易近人不少。

莉齊往他懷裏蹭蹭，看到了他的另一只手臂上覆蓋的金紅機械裝甲：“沒什麽事。你在工作嗎？”

托尼一只手從口袋裏掏出起子，在掌心靈活地旋轉一圈，又被他收回去了。

他滿不在乎地答：“小小的維修，這家夥年紀有點大了。”

他沖她展示那條金紅的手臂。那是Mark Ⅲ型的部分零件，陪他挺久的。

“酷……”莉齊高興起來，她突發奇想，“既然是維修，那你能給它重新換個色噴塗嗎？”

她有點想看些新鮮的。

“呃，我沒想過。一個綠皮鋼鐵俠？”他苦悶地幹嘔了一聲，“好了，別這麽折磨我。也許哪天我可以給你做套小的，babygirl專用。”

“你想要什麽顏色？”

莉齊往他膝蓋上爬了一爬，興沖沖地開始比劃：“我喜歡外殼是藍色，然後手臂這裏的細節還可以加點黑色，要很炫酷的那種花紋……”

“黑色？你確定？”

他有點勉強。

兩個人正在那裏甜甜蜜蜜地冒粉紅泡泡，冰碴子一樣的聲音突然打破氛圍：“托尼，我們必須談談。”

美國隊長的冷臉出現在他們面前。

莉齊像跟彈簧一樣靈活地彈出鋼鐵俠的懷抱。她正襟危坐，比乖寶寶還乖寶寶；而我們的富豪先生此刻很不滿意碗裏煮熟的鴨子飛了，他站起來的動作顯得那麽不情不願。

莉齊還沒來得及慶幸自己躲過一劫，就看到史蒂夫往旁邊挪了一步，她親親哥哥冷峻的臉就從他身後顯露出來。

巴基沈默著，沖她招了招手。

莉齊頓時眼前一黑。

……

莉齊像只被主人召喚的小狗，跟著巴基走進自己的房間。

巴基還沒坐到凳子上，莉齊趕緊一個箭步沖到他前頭，把椅子給他拉開了，自己則一屁股坐在了粉地毯上，討好地仰望他。

巴基“……”地看著妹妹。

他把她拉了起來：“別坐那。”

地上冷。

莉齊就乖乖地又被他拉起來了，兩個人一起坐在床頭。

她像個提線木偶，一舉一動都掌握在巴基的手掌中，讓坐床就坐床，讓坐地上就地上。此刻要是巴基讓她罰站，她也沒有半句怨言的。

但她知道這種事不會發生。巴基可舍不得。

然而現在巴基沈默得近乎憂郁了，他的臉部肌肉比一座大理石雕像還要僵硬。正當莉齊覺得有點不忍心，想要隨便說點什麽緩和氣氛的時候，他開口了。

“非他不可？”

“……除了他，我沒有想要的。”

莉齊嘟噥著，把腦袋一偏，靠到了哥哥的肩膀上。他的頭發已經長到肩側，摩擦著她的臉頰，有點癢。

她突然想起了一點遙遠的事情。

“嘿……我記得小的時候，我很想要一個玩具……可是我們那時候太窮，錢都拿給媽媽治病了。”

她們家的女性大多體弱。

“後來還是你給我買了一個，你還有印象嗎？那個有藍眼睛的娃娃——她是用布縫的。”

“——但是媽媽還是走了。她走了之後我就把那個布娃娃鎖在箱子裏，再也沒有玩過。我想，我一輩子都不玩這個了。”

母親從她的生活裏消失了，也帶走了她的快樂。

她那雙跟娃娃如出一轍的、玻璃一樣的藍眼睛出神地盯著桌上擺著的彈簧小醜，它正不知疲憊地把舌頭一伸一縮。

那是托尼送給她的第一個禮物。她拼好的樂高[旋轉木馬]就親親密密地依偎在它身邊。

她的臉上隱隱露出了一點笑弧：“但是人都是會變的。我在這麽多年之後，再次獲得玩具的那一刻，我才知道我有多想念它——”

“盡管我已經是個老女孩兒了。”

巴基摸了摸她的頭頂。幹燥又毛茸茸的，像一只重新活潑起來的小動物。

“你有什麽心願，我都會為你達成。”

只要你要，只要你想。

他們跋涉過時光的泥沼，終於又手攜著手，重回風和日麗的樂園了。

“你和史蒂夫說了一樣的話。”莉齊笑瞇了眼睛，“但是我為什麽需要你們來幫我完成心願呢？我有手有腳，我想要的一切都可以自己爭取。”

“我的腦袋足夠清醒；我的心告訴我，現在我想要托尼。”

他是她求之不得的漂亮娃娃，是她夢寐以求的餘生獎勵。

這個純白無瑕的明亮靈魂，只要靠近都會感覺幸福。

“你不會反對的，是嗎？”

巴基沒有再說話。

莉齊不看也能感受到他的火焰，它受委屈似的潮濕成一團，光芒微弱。

她聽見了他心裏淅淅瀝瀝的雨聲。

像逃亡途中，羅馬尼亞小賓館外的那場雨，沙啞、緘默，好像永遠也下不完似的。

莉齊把手按上他的胸膛，就像她以前做過的無數次那樣。

輕柔的精神力量如同春風化雨，無聲息地浸潤進去。

慢慢地，火焰穩定地明亮起來，光芒擴散四周。

巴基伸出手，把她的手掌按了下去。他發冷的手指撥開了她的頭發，準確地摸上她的臉頰。

布魯克林青年低了低頭，輕輕地吻了吻妹妹的額頭。

“現在換我保護你了。”

莉齊摸了摸前額，上面還殘存著一點濕濡的觸感。不同於他的手，他的唇是溫熱的，像他的心一樣。

她羞赧地抿起了嘴角，朝他笑。

她知道他妥協了。

“哥哥，你現在還會做噩夢嗎？”

巴基深深凝視她天使一樣甜蜜的臉蛋。

他神情溫和，像被她的光芒眷顧。

“沒有，再也沒有過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 本章對應第四章【夢境】。

【他們跋涉過時光的泥沼，終於又手攜著手，重回風和日麗的樂園了。】

提一個虐點：巴基哥哥騙人的。

閨蜜組下章和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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